贾汪怀旧记背着煎饼卷子去上学

背着煎饼卷子去上学

文/刘在武

我家住在苏鲁豫皖交界处的徐州市贾汪区,是一个吃着煎饼卷子长大的六零后。也许有很多年轻人会说,煎饼卷子好吃啊,你那时候就能吃上煎饼卷子多幸福呀!

是的,煎饼卷子好吃不假,但是,那时候的煎饼卷子不是现在的煎饼卷子,放这青菜那青菜,这肉那肉,这蛋那蛋的,想吃啥放啥,各种调料应有尽有,想吃啥口味的就做啥口味的,放在电饼铛上烤得焦黄酥脆。那时候的煎饼卷子是用地瓜渣在鏊子上滚出来的,既没有盐也没有油,更谈不上什么菜、什么肉、什么蛋和佐料了,只是在鏊子上折叠成一个长条方块,然后腾干就是煎饼卷子了。

图来源于网络

读中学时,我要走近二十里路去公社所在地的紫庄中学读书。由于学校离家较远,需要住校,一个星期才能回家一次。学校里有食堂,伙食虽然不好,但稀饭、馒头、米饭、大锅菜还是有的,虽然不贵,但是,多数人还是吃不起。母亲心疼我,非让我在学校食堂订饭,但是,我知道家里经济紧张,就说食堂的饭菜不好吃。其实,学校食堂的饭菜还真是难吃。馒头有时没蒸熟不说,还碜得硌牙。白菜汤或萝卜汤仅仅是放一点盐,一点油星都没有,盛到最后,锅底下全是一层厚厚的泥汁子,真怀疑煮菜前食堂的师傅是不是忘记洗淘了。还有更可气的是,有时汤面上还漂浮着一层密密麻麻、黑乎乎的腻虫子。起先,我还夸赞食堂师傅是个好人,竟在汤里加放一把黑芝麻。好就好在农村的孩子向来以苦为乐,从来不给他们计较,毕竟我们是来学习的,学习就要吃苦,想舒服就不跑这么远的路来求学了。于是,我就只缴了一个星期一毛八分钱的套餐,即:一天一瓶白开水钱。

那时不兴双休日,仅是星期天休息一天。我们星期六晚上放学回家。说是休息,其实是回家带饭。学生一回家,家长就要着手准备学生明天要带的饭食。其中最关键的一件事就是烙煎饼。星期天天还没亮,为了省钱供我上学而辍学在家干农活的姐姐就起来和我母亲一起支鏊子、和糊子烙煎饼。那时候,烧的是树叶、麦糠或农作物秸秆,浓烟弥漫,烟熏火燎呛得母亲和姐姐不住的流泪,但是她们仍默默的、顽强的、机械似的重复地从鏊子上揭下一张又一张煎饼。

中午时分,我张罗着上学要带的物件,母亲便忙着往罐头瓶里装刚炒好的咸菜,有时咸菜没有了,母亲就会给我炒一瓶盐猴。所谓“盐猴”,就是用粗盐粒拌上面糊和辣椒在锅里炒一炒。母亲知道我的饭量大,每星期都要给我带五六十个煎饼卷子。为了防止煎饼卷子在包裹里被搓吧碎,母亲每次在包煎饼前,都要往煎饼卷子上喷洒一些盐水,然后用一块白布包好,再装进一个塑料口袋或麻皮袋子里。午饭过后,几个同村的同学便相约在一起,有的是用一根棍子挑着书包和煎饼,有的是背在肩上,像逃荒一样摇摇晃晃的往学校走去。

在学校,要想知道哪位同学的家庭条件好孬,从他带的饭菜就能判断的八九不离十。家境好一点的同学大都是工人家庭,他们有带烙馍的,有带玉米面包皮(白麦面)馒头的,有带辣椒炒干巴鱼的,有带辣椒炒花生的,有带香油(芝麻油)调咸菜丝的,有用猪油炒咸菜的。像我这样贫困家庭的孩子,每星期永远都是一瓶萝卜缨腌制的老咸菜或者“盐猴”。说实话,当时闻到家庭条件好的同学带来的好吃的东西,还真忍不住流口水。但是,眼馋归眼馋,要强的心理还是默默地提示自己,要通过努力学习换取别人的“眼馋”。

在紫庄中学,农民的孩子占绝大多数,品性都很朴实,并没有因为家庭的穷富而在交往中有差异,带好吃的同学总会把自己的好东西先拿出来,与同学们一起分享,然后再吃我这样贫困家庭同学带来的咸菜、盐猴。所以,在后来的同学聚会上,大家都一致认为,深厚的同学情还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背着煎饼上学的日子,一点也不感到生活的枯燥,一顿饭三个煎饼,一茶缸白开水,吃得有滋有味,感觉那煎饼卷子特别香甜,这也许是因为带的煎饼数量有限的缘故。有人说,十五六岁、十六七岁的小伙子正是上饭量的时候。也有人说,吃的是地瓜渣做的干煎饼卷子,肚子里没有一点油水,饭量能不大吗?有时体育课活动量大了,忍不住就会多吃一个煎饼,这样,到周末就时常会出现断粮现象。而如果忍着不吃,夜里就会被饿醒。晚自习下课时,必须按要求熄灯睡觉。但是,总有人睡不着,悉悉索索的把床头的包裹打开,“嘎巴嘎巴”的睡在床上偷偷摸摸吃“宵夜”。好几次,我本来是不舍得吃的,但是听到旁边同学吃得那么香甜,也忍不住解开包袱,拿出煎饼卷子啃起来。

最放心的当算是星期六的午饭,即便包裹里的煎饼卷子被吃了了也不怕,因为,装在包裹里的煎饼卷子肯定会有一些碎屑,我就会把包裹抖开,将一小捧煎饼碎屑倒进茶缸里,然后用白开水一泡,再把罐头瓶里的咸菜或“盐猴”磕个底朝天,即便是咸还是淡也无所谓,反正就这一顿了,大有胜利在望的心态。当时那感觉,远比现在吃牛肉烩面、羊肉拉面完美多。也有个别胆大的同学会溜到教室前面学校的菜园地里,偷摘几个辣椒或掰几片白菜叶子泡在罐头瓶子里,拌着为数不多的酱油汤下饭。

那时候学校既没有澡堂也没有餐厅,寝室里没暖气也没风扇,窗户门既透风又漏雨,夏天,蚊蝇嗡嗡,冬日,冷风嗖嗖。当时,同学们打好饭都是在学校食堂附近的露天空地上吃的,也有端着饭去寝室吃的。一个能住好几十人的大寝室的屋梁上、双层床架上到处挂满了衣服和包裹,潮湿味、臭袜子味、饭菜的馊霉味夹杂在一起,异常难闻。寝室是没有桌子的,我们都是站着或蹲着吃饭,还有坐在床上吃的。日子那叫一个苦,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知道。

图来源于网络

那年月,绝大多数农村家庭是没有自行车的,虽然也有个别几户有自行车的,但大都不舍得骑,车杠大梁及后货架的撑杆都用油毡纸包缠得严严实实,比保护自己的生命还珍贵,生怕碰着撞着掉一点漆,除非走亲戚串朋友舍得骑一次,平时是不舍得骑的。因此,我们这些上学的孩子极少有人骑自行车去上学的。

星期六晚上放学后,必须擦净黑板、打扫完教室卫生、整理好桌椅条凳才能回家。此时月亮已爬上树梢,晚风呼啸,同村或同路的同学都已早早回去,漆黑的夜晚,一个小孩子行走在坑坑洼洼、高低不平的乡间小路上,沙沙作响的树叶,冷不丁从草丛中树棵里窜出的野兔或野狗肯定会把你吓出一身冷汗。那是一个刚入冬的周六,做好值日的我,锁好教室门已经六点多了,望着门外纷纷扬扬的大雪,我只能硬着头皮往家赶,为了能早一点到家,我背着书包和包袱,一个人顺着杜楼村西的铁道边的小路蹅着雪窟往家赶,几次滑进路边的深沟里,然后又艰难的爬上来,足足走了两个多小时才到家。站在门口等我回家的母亲,看到雪人般的我时,一把把我搂在怀里,心疼的泪水好久没能擦干。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人生弹指一挥间,昔日风华正茂的我,如今已鬓发斑白;昔日炊烟枭枭的山村,如今已被燃气、电气等灶具所替代;往日那漆黑的鏊子已经不知去向;省吃俭用、勤劳能干的母亲也已过世多年。但是,我爱吃煎饼的习惯仍沿袭至今,不过,吃着买来的煎饼,却再也感觉不到我上学时母亲给我烙出地瓜面煎饼的香味,也感觉不到我上学时母亲给我烙出的煎饼的营养,因为在我的心里,只有母亲烙出的煎饼才能给我力量。

:刘在武,江苏徐州人,写作爱好者,现就职于江苏省徐州市贾汪区应急管理局,被《中国应急管理报》、中国安全生产网聘为特邀评论员。先后有二百余篇小小说、诗歌、散文、报告文学、调查报告、论文散见于国家、省、市报刊及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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