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调夏令时的儿时吗,还记得学校门口
时值盛夏,走在创意园里,听着大喇叭里放出来的蝉鸣声,未免有些悲哀。
那些个记忆中数不清的夏天,都是交替着听着三种蝉叫声午睡的,也是在它们拼尽生命全力的喊声中结束的一个个没有空调,扇着蒲扇,遛弯儿回家拉灯绳后结束的。
那时候总觉得夏天无限绵长,炽热,有一种不是烧焦味儿的夏天的味道,柏油路上、汽车盖子上,都升起了好像沏糖水时杯子底部糖因为融化随着热水泛起来的竖纹,也好像烟,好像看到了赵忠祥解说的《动物世界》中非洲大草原上蒸腾的热浪。
那时候小学是有午睡时间的,学生都要回家睡午觉,表还要调夏令时,就是比往常调快一小时。记得大人说是跟美国学的,因为夏天天亮得早,就人为调快一小时,这样让人早起早睡,减少照明时间,利用自然光,节约照明用电。那时候只是觉得挺新鲜,晚上8点天还大亮,实际上只是7点。不知道为什么92年就不再调了,有这段记忆的人已不再年轻。
吃完饭天擦黑儿,正是遛弯儿的好时候。可干的事儿如逮malian,就是蜻蜓。那时候蜻蜓成群,现在见者寥寥。红的最多,最软,其次是灰色的,绿色的最大最硬。还经常见着街坊家炸蜻蜓和蝉吃,掐头去尾只吃中段,也是真没的吃了吧,尤其是蝉,怎么下嘴都是腿。
我最喜欢的则是揪一点打了浆的麦子,回来把几块砖立在一起做成小灶台,把一把麦穗放进去点燃,只把麦子外边的皮儿烧掉,拿在手里揉搓,吹掉黑乎乎炭化的部分,露出淡绿色的麦芽,一咬流汁水,还带着烟火的香,这也算是饭后的小食了。
儿时的中国电力还不是很给力(那时候还没有给力这个词儿)经常停电,停电对于孩子来说是个可遇而不可求的事儿,毕竟孩子不能人为停电,只能碰。碰上了就有的玩儿了,比方说点蜡就有了晃动的烛光,做手影炫技也吓唬自己,一会儿是鹰一会儿是孔雀;蜡炬成灰泪其实并没有干,只是减少了,瘫软了,变成了不规则的一摊,因为它不是晶体。成摊又软的残蜡是我的玩具,我可以把它们当橡皮泥揉搓成饼,再度做成能燃烧的蜡,一来节约,二来打发时间,发明创造。不停电的时候我也会做蜡,想想真的是太无聊了,就放在洋灰地上暴晒,也能软。
燃烧过的蜡里边是带有黑色渣子的,揉在一起就不再是白色。捻儿从哪儿来?那个年代还织毛衣呢,废旧的毛线头被我用来做灯芯。
于是好像无数个停电的夏夜都是伴着燎毛线的黑烟和不纯粹的灰蜡度过的。其实那些个“无数个”只是短短一辈子中的过眼云烟,珍贵无几。
许多年后,有次收拾东西,又翻出了当年点剩下的一截截小蜡,密度高,结石,禁点,再看看后来经过夏天就会像面条变形的软蜡,感慨着偷工减料,感慨着贫穷年代的生产质量原来这么好。
小学的时候同爬满爬山虎的校舍模样一样忘不掉的,还有一个好像从来没有年轻过也从来没有老过的人——校门口卖冰棍的叔叔,大家都叫他小鲍,也是当地人。他有特别明显的标志性长相,上门牙没有,是用一条钢线横着杠上的,旁边好像还有金牙,永远眯着眼笑,声音是沙哑的烟酒嗓。不论春夏寒冬酷暑,每天早午晚比接送孩子的家长准时提前多了,中午放学他早就在门口推着盖着棉被的自行车,停在一棵不老不小的榆树下等着孩子们放学了。这棵树好像就是给他长的,正好能把车靠在那儿,正好可以给他遮太阳。
卖的东西从吃得到玩儿的,总是一团团学生围着他,我几乎不买,也就不是很知道他究竟卖什么,偶尔买根冰棍吃。后来他又开发了“新产品”,炸火腿肠。那个油锅的油也不知道用了多少遍,孩子们还是吃得津津有味,肠型淀粉加高温油炸后产生的化学反应吧。
不上学的时候他也骑着车在胡同里走街串巷,跟家长们扯闲篇儿,都混得特别熟。记得那时候鸡蛋3块钱一斤,冰棍还是五毛一块,双棒一定要掰开吃,三色的香芋味新大陆是最好吃的,冰葫要嘬到只剩白色的冰,没有味道……
后来,毕业了,再也没有见过小鲍。网上看过一些大富之家的起家史,就有卖冰棍出身的富家,不知道他有没有成为其中的一员。
那还是水磨石与水刷石称霸建筑地与表的时代,十字路口转角处的合作社,总被语速快吞音的说成盒子社,也被叫成水果店,而这种水果店并不只卖水果。只卖水果的水果店近些年北方才开始大批量兴起,早在十几年前南方就已经很成规模了。瓦罐里的酱豆腐,零打的酱油、香油、醋、芝麻酱……还有不定哪天起来就会听说今天要抢盐,盐涨价了的消息,有时候是抢糖或酱油,还有火柴什么的,粮票、布票、肥皂票的年代反正都要用抢。煤也有煤本,蓝色的,用黑色鞋带串着。也不知道是当初就是这个带儿,还是坏了自己家改的。后来改了煤气,换煤气也有煤气本。倒是真正规,什么都有本。
自行车也有车牌的,X市X区,黄色的贴牌黑色的字,现在偶尔还能看见零星的一两个古董车还带着,那估计是老二八、凤凰、飞鸽一类的。
转眼秋高气爽,时间一过8月7号,粘腻的热风立马变得硬朗,数伏依旧,蚊子依旧,秋风把天吹高了,暑假进入尾声,新一年开始,包书皮儿、背诵全文、体育课、考试……仿似无休止。
春天也有一种高,叫塑料袋飞得高。初春放风筝或者沙尘天气的时候,就可以看到各种颜色的塑料袋在高高的灰天上考验着你的视觉极限。它们还会挂满枝头,在冬季,在干枯的枝丫上替代单一颜色的叶子,随风招摇。后来禁塑令就开始了,廉价塑料袋成了地下党,优质塑料袋变成了付费才能拥有的东西。这时候当年随手乱扔的廉价塑料袋反而成了宝贝,要留着当垃圾袋用。超市里也多了多扯几个称重蔬菜塑料袋的消费者……
我还记得,那红色、蓝色、绿色、白色,劣质塑料袋在空中随风疾驰的景象,遥远地,向东方飞去,不知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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